花千骨-26

  夜深人静之时，云念端坐在自己新的卧房之中，伸手将书卷翻过一页。
  窗框微动，她抬头望去，就见一个身影破窗而入，直接飞身进来将她抱了个满怀。
  只有一瞬，或是一瞬也不到，云隐便松开手退后一步，脸上都是焦急和埋怨。
  “师父！”
  他被定了身，估计是又急又气。云念拿着书卷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，面上没有笑，语气却十分温和。
  “知道了，下次不定你了。”
  急促的呼吸归于平静，云隐看向师父手中的书卷，竟然是一本妖界的药纲。
  “少城主给我的”，云念低头继续接着刚才的地方看着，“城主府里还关押着几个女子，该怎么做随你，这是你的历练。”
  若是往常，云隐或许会先案子查清其中缘由，再妥善出手，可今日他生着师父的气，难免就想闹点小孩子脾气，干脆以“前来寻找妹妹”为由，直接大半夜正大光明攻入城主府，一路打到青冥床边。
  半夜在睡梦中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，青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，只是揉了揉眼睛，参伯伯挡在自己身前，昨日刚收的弟子站在不远处，她面前是个沉着脸的男人，房间的角落里还有好几个哭哭啼啼的女子。
  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  “诶呦我的少城主”，参伯哭天抢地道，“这位姑娘的兄长找来了，少城主啊，您就让她们回家去吧，别再吵着要收徒了！”
  云隐懒得听他们废话，直接拔剑指向青冥，质问道：“你身为少城主，为何强抢民女？”
  青冥也疑惑得很。“我哪有强抢民女？”
  云隐指向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女子。“她们，都是这几日因为各种情由被你的侍卫强行带回城主府关押的。”
  “那是我的预选徒弟们啊，再说……什么关押？我明明让他们好生安置的，上好的卧房，怕她们自己一个人害怕，还叫她们住在一起，顿顿送饭到屋子里。”
  “枉顾他人意愿，强迫他人做事，又不放其归家，任你说的无辜，行的也是恶事”，云隐没有出鞘，举起天音剑重重拍下去想给他一点教训，便听整个城主府回荡起一声震耳的响声，紧接着冲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。
  “是谁在城主府胡闹！休伤我儿！”
  ——
  天色微亮之时，青冥跪在正殿中垂头丧气。
  略洗了脸的城主坐在正位上，好声好气地对坐在两侧的云隐和云念道：“实在是误会，误会，二位勿要动怒。约莫是年前，这孩子旁支的表姐因着法力低微又貌美，被其父母送给了魔族，当时他就感叹，妖族女子若是本体弱小，又无可傍身之技，行走于世上有如悬于崖壁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。当时我只顾着琢磨丹方，没太管他，后来又闭关炼丹……想来他在城中选取法力低微的女子强行收徒，便是为着这个原因。”
  云隐早就从云念的反应就知道，这个所谓的少城主不是个恶人，只是难免生气，便道：“就算是好心，勉强得来的师父也未必是好事，如今青萝城中人人自危，关在房间里那些女妖们所受的无妄之灾却是实打实的。少城主心善，未雨绸缪，想着为她们日后可能会面临的豺狼虎豹做些打算，殊不知这打在她们身上的第一棒便是你自己。”
  青冥先前看了那些女妖害怕的样子，又被父亲揪着骂了许久，也有些明白过来自己的冒失和不妥当，这会儿听着云隐直白的讽刺，更是羞愧的抬不起头来。
  城主看着儿子被骂，虽有些心疼，却也知道他有今天都是因为平日里纵容太过的原因，如今有人能来骂醒他，那是好事。等看着青冥面色涨红，头都要埋进地底下了，他才开口道：“二位所说极是，等一会儿天彻底亮了，我亲自张榜出去，将缘由告知城中百姓。那几位受了苦的孩子，也会多加抚慰，连带着他们的家人都加以赔偿。至于这逆子……我会罚他每日晨起罚跪一个时辰，也好让他记住此次的教训！”
  一直并未开口的云念此时说了话。
  “晨起罚跪固然是训诫，对青萝城中百姓却并无益处。少城主醉心于丹药之术，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，不如罚他每日为城中患有病痛的妖义诊吧。”
  青冥的眼睛一亮，猛地抬头看向云念。城主对自己儿子的德行也十分了解，见此便挥手同意了。
  云念起身走到青冥面前，拿出那本《妖界药典》归还给他。他瞟了一眼父亲，只不情不愿的伸手接了。
  云隐见他那样子，就知道他还是恋恋不舍，显然心中对着所谓“收徒”之事并没有完全死心！便急忙起身，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看向师父的视线，未免师父心软，还主动对青冥道：“你既然如此想传医丹之道，为何拘泥于一人或几人？人间有种事物叫做学堂，或许你可以了解一二。”
  青冥不知学堂是什么，听完后还是一知半解的，城主见此便挥手叫他下去，自己则是对着二人拱了拱手道：“二位上仙既然来了青萝城，住在客栈也是多有不便，不如就留在城主府吧。”
  听他开口便称上仙，云隐愣了愣，随后窘迫地看了师父一眼，见师父神色依旧平淡，心中便也多了些底气，便大方承认，干脆行了天界的礼。
  “城主好眼力，我等外出游历，幻了兽形途经青萝城，让城主见笑了。”
  “客气客气，仙族弟子偶有历练，懂的，懂的”，城主认出天界之礼，虽不知二人到底是何门何派，但看气度总归也是不好得罪，便更殷勤了，“二位既是途径，可千万要留在城主府，让我略尽地主之谊。再有便是……”
  说着，城主窘迫一笑，道：“再有便是我那丹练到一半不是炸了吗哈哈哈，我怕搁置几日就没有灵感了，所以……啊，小儿年少无知，虽有一腔热血却胡乱行事，还请二位在我闭关炼丹之时能看顾一二！”
  见城主言辞恳切，云隐余光看着师父并无异色，便做主应下了。
  城主府的丹房炸了，昨夜云隐攻进府内也有多处需要修缮的，城主急着回去炼丹，又得压着性子安排事情，忙得团团转，云隐见状便和师父离开了。
  确定客宿城主府，两个人的房间都得另行安排。云念也不是当初那个“首席大弟子”的房间了，而是一个独立的殿，一左一右两个房间，殿中间是圆形的休息区，离城主或是少城主的寝殿都不近。云隐检查了一番，不得不承认城主的安排很贴心。
  昨晚折腾了一夜，云隐先请云念进去休息了，云念便坐在了殿中的软榻上。
  见师父没有想回屋休息的意思，云隐坐在她身侧，轻轻垂下头懊恼道：“师父，是徒儿露了破绽吧，他会看出我们来自蜀山或是长留吗？”
  云念稍微用了点法力碰了碰云隐，他的脑袋上就砰得一声冒出两只耳朵。云念伸出手去摸了摸，感觉这耳朵比起狼，更像是狗狗的。
  手中的耳朵温暖又柔软，她在狗狗耳尖上搓了搓，才收回了手。
  “我们身上的兽形无可挑剔，是你惯常携剑的方式比较惹眼。”
  云隐见师父收了手，忙将耳朵又收了起来，压下心里躁动不安的情绪，他想了想，恍然大悟道：“也是，我平时见过的妖都是直接用兽形或是妖法攻击，哪有用剑的……”
  难得有此机会，云隐便收起了天音剑，尝试着感受自己的兽形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