零周目6.【逃避】

  纤长的手臂滑动间破开水流，陈迩就像一尾漂亮银鱼在偌大泳池里穿梭，水流顺着她的耳垂和赤裸的肩膀擦过。
  她的掌心终于触到蔚蓝池壁，从水里抬起湿漉漉的脸，有小水珠从她毛茸茸的睫毛粒粒滴落。
  “叁分四十。”岸边的人晃了晃手上的秒表。
  陈迩仰着脸，先看到的就是慕芷那双修纤紧实的长腿，上身微弯，低着头带着点狡黠的笑看她。
  慕芷作为转校生自然被陈权安排进了嘉礼高。
  陈迩低下头，抓住金属扶手起身上岸。
  “陈迩，你在躲我？”慕芷抬手用宽大毛巾裹住陈迩的身体，“为什么？”
  陈迩的手指捏住身上毛巾的边缘，对于她直接的视线和疑问不知道如何应对。
  “发生什么了，告诉我，”慕芷盯着陈迩浸过水仿佛白得透明的面颊，好像桃子，“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？”
  “不，当然不关你的事。”她什么错都没有，陈迩摇头。
  但是因此产生的痛苦是真实的，而慕芷是个很好的人，她根本不可能去责怪无辜的人，却也不知道如何面对。
  陈迩只能选择逃避。
  慕芷看着眼前的人，陈迩半侧着脸，濡湿的睫毛失落地垂着，是个很为难的表情。
  其实慕芷本质上是个有些傲气的人，如果往常遇到这样不诚实的别扭家伙，早就不会靠近了。
  但是陈迩……或许是觉得有天生的缘分，也或许是因为她太纤瘦脆弱，慕芷的傲气在这个人面前奇怪地倾斜天平。
  如果就这样不管她了，莫名有她会变成一阵烟轻飘飘散去的错觉。
  这种奇怪的想象让她的心微微瑟缩。
  “你不希望我来找你吗？”她浅棕的眼睛望着陈迩，“如果是的话，我不会打扰你了。”
  她的远离无疑能让陈迩暂时喘口气。
  这是陈权希望的，陈迩也还能做那个一贯的听话孩子。
  不要去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，不要去忮忌，平静又麻木，一如从前。
  陈迩的睫毛颤抖着。
  但是她不希望远离慕芷，她想要和她做朋友，因为她的到来让她感到很温暖。
  尤其是贺琛所说的事让陈迩开始质疑起从前的一切，如果一切的借口都是虚假的，自以为是地忍受痛苦是否是有意义的？
  在知道慕芷要来之前，陈迩莫名经常性能看到兰汀的讯息，在发现这一点后，她也开始主动搜寻。
  兰汀人嗜甜，有外乡人吐槽那里的食物太怪异；那里的玉兰种得多，二月花盛时满城幽香；比起明胥那是个气候湿润的地方，冬天却也会下很大的雪，明胥从来没下过雪……那里本该是她生长的地方吗？
  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全都让陈迩感到新奇，荧幕的光亮倒映在漆黑的瞳孔里，仿佛烛火微曳。
  陈迩觉得她会喜欢兰汀。
  能让慕芷变成这样的家庭，一定也都是很好的人。她并不是想去抢夺属于慕芷的东西，只是，慕芷不讨厌她，其余的人们应该也并不会讨厌她吧？
  她很少惹祸，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。
  如果他们不愿意，那她远远看一看再离开，也算了结自己的好奇。
  即使陈迩已经萌生了这样的念头，但一直以来被陈权管束着的畏惧仿佛刻在了骨子里，仍然锢着她的思想。
  陈迩被两种想法拉扯着，嘴唇也纠结着紧紧地抿闭。
  这时间久到面前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  慕芷揉了揉自己的头发，有点无奈地说：“……好啦，我先走了，要上课了。”
  自己的迟钝让她感到失望了吗？
  陈迩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向自己摆摆手离开了。
  真差劲啊，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。
  陈迩只能紧紧裹着毛巾，像抓住刚刚没有抓住的问题，站在物品柜前抬手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睛，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懦弱感到失望。
  她失落地摘下泳帽，打开了柜子。
  属于自己的衣物之上，正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绿丝绒盒子，是她前两天悄悄还回去放在慕芷门口的。
  和绿盒子一同摆着的还有一块叁角切件的小蛋糕，被包装在透明的盒子里，精致的奶油花之上一颗白草莓正新鲜欲滴。
  慕芷中午在嘉礼高的食堂吃到了可口的小蛋糕。
  她想起来一个人，一个上次把那块慕斯吃得干干净净的人，于是她又刷卡打包了一份。
  原本只是蓄在眼眶里的潮湿顿时变成发烫的眼泪滚下来，一股强烈的冲动压过了一直以来的恐惧和犹豫。
  陈迩砰一声关上柜子，她很少这样动作大，就这样裹着毛毯直接冲出换衣间。
  她要追上慕芷，告诉她，请不要生气，自己不是故意躲着的，自己其实是很想和她做朋友的。
  “欸……”男孩发出轻哼，是被陈迩撞得不轻，她削瘦的肩膀直接顶在了他的胸口，顿时一阵发闷。
  陈迩着急地看了看出口的方向，那里已经没有那个人影了，她的手下意识扶在对方身上被自己撞到的地方，“……你怎么样？有没有事？”
  “好痛。”眼前的人微皱着眉毛，狐狸眼半眯着低头，胸口正抵着陈迩的手。
  慕芷大概已经回到自己的班级了，一时半会追不上。
  但不是没有时间，还有很多时间和以后，晚上回了陈家，她一定会去告诉慕芷自己真正所想的。
  这种美妙的期盼让她发涩的心情又雀跃起来，对面前的男孩也微微笑着。
  “很难受吗？”陈迩说：“你稍微等等，我去换一下衣服，陪你去医务室看看。”
  江曜才问来人在游泳馆的消息，进门没走几步没想到陈迩就直接撞自己怀里来了，乌黑发丝微潮披散着，浑身上下只裹着条毛巾，露出纤长雪白的两条腿，仰着张素白的漂亮小脸一脸关切地摸着自己胸口问有没有事。
  看着她张合着的淡色嘴唇，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江曜都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。
  “唔，”江曜也抬手去捂自己胸口，发烫的掌心挨到了陈迩的手指，因为她才出水，凉凉的，陈迩因为这种触碰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，他说：“是有点疼啊，去看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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